无水音响

时常炙热.

赋诗神明


题材来源——山本文绪《蓝另一种蓝》/村上春树《海边的卡夫卡》
▶️Through The Night-PRXZ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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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
朴智旻最初发现那个男人时,他还坐在六楼的天台顶端。仿佛触及云层一般的高度,其实只有走近时才能发现不值得一提的渺小。他与他不过几十步之隔,朴智旻没有戴眼镜,背影于是模模糊糊,迷蒙中如同年岁已久的铜黄色镜面。
前天夜里下了雪,很大,他被隔壁屋子的吵架声吵到失眠,向窗外看去时,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。在这座小城里雪并不少见,冬日里每天都有零下二十多度。但此刻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立在天台,面前的雪还没有化干净,即便如此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,存留下一如往常的寂静。
田柾国稍有些迟钝,听到鞋子塌在雪地上的声音才回过身来,露出些不那么常见的疑惑。他的手中拿着烟,火星存在了几秒后在墙壁的边缘被摁灭,最后埋藏进冰凉的雪夜。朴智旻没能闻到烟味,田柾国也许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,如同热烈挣扎着的困倦。
他们终于决定结束这场颇有些荒诞不经的设想,田柾国即将在这里消失不见,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。即便是残存在他的记忆里,朴智旻模糊地想,那是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,棱角分明的浮现在他眼中。
他们最初遇到时也是这样的地方,雪夜,冬日,凌晨时分的风与星空。隐约中他发觉自己的视线如同浸没了雾气,并非有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到脖颈,而是游离着升腾在空气中。田柾国开始逐步随着他的目光远离,他于是消失在视野中,留下雾气。与此同时朴智旻感觉到身后传来了声响,那张纸条掉落在地上,像是预示着只属于他们的即刻消亡。

B
你还会相信吗?他一如往常般等待着那场离别。

C
朴智旻推开那扇门,另一边的窗户还开着,风扑打到他身上,牢牢地将他从头到尾禁锢在一起。浅黑色的窗帘绑在窗边,外面已经没有了太阳,但并不算天黑,即便闭上眼睛也不会有任何差别。
药劲还没过,他的手臂完全使不上丝毫的力气。源源不断的痛楚随着神经蹿入他的感觉,朴智旻几乎无法迈开步子,只能任由他一步步向前。仿佛是在和他炫耀着什么,紧迫地不肯任何人靠近。
他的眼睛忽略掉自己的存在。
田柾国忽视掉自己的存在。
朴智旻不敢再想象下去,他清楚,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,可太早了,他还没找到能让他把一切撑下去的力量。他有些恍惚得闭上双眼,其余的感官立刻便清晰起来,沿着风自他耳边经过。
「他在想些什么呢。」
比起空然猜测他的想法,上前阻拦他的行为并非极其明智的做法。朴智旻恍然大悟,发现了这一点一直被安稳着隐藏好的来源于他自身的错觉——莫名的、没有规律和理性可言的信任与支持。
他知道自己分明不会妨碍田柾国的任何想法,无论他选择如何去做下一步,自己跳下去,或是让他跳下去,一定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。
但怎么可能呢。世上没有那么多浪漫主义。
他的精神已经趋近于崩溃边缘,仿佛一场不偏不倚的暴雨就能把他的一切都打回原形。田柾国对于他的判断没有错,他就像是失去羽翼的幼鸟,遍体鳞伤一般等待袭击。
“你会怎么选择?”田柾国突然转过身来,面朝他,或是面朝他身后唯一的一扇门也说不定。他语音飘渺,就快要让人分不清边界和距离,不自觉地隔开了空气。朴智旻只觉得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,又急不可耐地想要冲入他的大脑,强硬的替他做出决定。
他并不害怕选择。
只是未必拥有可以做出选择的能力。

D
可他却偏偏是作为影子存在的人。
受人制约,空然被人忽视,却又从不曾消失,也没有能将其奈何的能力。

E
眼前一片混沌。
田柾国恍然若失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敏感情绪,并很快用看上去不在意的方式把这些低级的东西丢弃开来,重新换上了他一直以往最为习惯的冰冷面孔。
他似乎是通常所说的,全然不会思考他人的产物——产物。
但如此行径正合乎自我心意,于是便被定义为无妨。鲜血无数次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到这个世界,并未激起声响,却有如雷声一般贯耳。
田柾国清楚自己无法释怀,也自然不能逼迫面前的人做出选择。他就好像是即将遗留到最后的困兽之斗,任由自己化作星辰大海,也有可能是反面,变成无人在意的尘世垃圾。
朴智旻的眉头皱在一起,大概是想拦住他,但或是出于天性,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不由大脑来控制的东西。总之,田柾国没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任何声音。他终于察觉到了所谓失望。
这个不存在于他词典的,充满了人性的词汇。
「我在想,如何坠落。」
他冲着朴智旻露出了笑脸——极有可能是此生的唯一一个,珍贵得要命。下一秒,他的神智开始与双眼一般混沌,毫无抵抗力地坍落一片,却又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。
安稳得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
F
朴智旻在一瞬间想起他那时初次见到田柾国的心情。
怎么会呢。即便是现在想来,也几乎是天方夜谭一般没有丝毫的可信力。不过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流星一般残存着的痕迹,在他心里悄然划下一道,没有破,没有流出血液,却以这种警告一般的方式令他整个人分崩离析。
他们的名字、身形、声音、外表,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相同,就连生活习性都天差地别,像是万千宇宙中绝对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人。纵然有,也不过是萍水相逢,无人在意。
但朴智旻就是固执地以为,田柾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,另一个自己。他默默潜伏于天际,暴雨一般,没有预警地降临。那个人也同样固执地把所有的精神贡献于自己,大概是终于解脱,了然得很自在。
可这不是童话故事。
人为什么会死去,通常被他认为是自然中不可抗拒的必然规律,以及人体内部器官的必然衰竭。可这必然是从哪里来的呢。他再过暴戾,也不曾做过过分于自身的行当,更何况这本身也不是适合于他的形容词。他孑然一身,孤傲的俯视所有人,让所有人臣服,以为自己万劫不复,在劫难逃。其实不过是些威胁,歇斯底里。
他向下望去,揉着太阳穴想,其实田柾国说的没错,这些都是没有边界和目的地的事。至于他——不如永远深陷在如同这样的超现实主义里存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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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记住,哪里也不存在旨在结束战争的战争。”叫鸟鸦的少年说。“战争在战争本身中成长,它吮吸因暴力面流出的血、咬噬因暴力面受伤的肉发育长大。战争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活物。这点你必须了解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村上春树《海边的卡夫卡》

End.

这篇可能有点不好理解,是的因为我自己估计也没怎么理解。因为同时引用了两本书,所以也可以有两种解释。
按照蓝另一种蓝的话,朴智旻和田柾国分别是另一个对方;按照卡夫卡的话,则是类似于[牵绊]一般的人。朴智旻是作为影子卑微存活的人,而田柾国希望他能够代替自己,所以自己决定消失。至于最终留下的是谁——
我大概无权决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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